闲来坐看云起,静思聆听风语,斜阳远黛难忆;
禅茶钟鼓四季,汀芷满怀无意,江湖相忘不及。
——题记
我喜欢看天空上飘着的流云。
有时,我会与家人一起在公园中畅游。走累了,我们就找一颗枝干粗壮枝繁叶茂的大柳树,相随坐在树下的公共条椅上。家人们会在此时迎着和煦的微风,借着婀娜摇曳的柳枝,分享彼此背包中的零食。而我,通常会双手撑着座椅的外沿儿,挺直身子,透过枝条间的缝隙,仰头望向深蓝的天空。如絮的白云就像俏皮的精灵,在树叶的缝隙间不断闪烁跳跃,然后随风变换着不同的形态。
晴天下的流云,或状如白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抻成长长的一条,然后随手挂在那里,被风吹着,渐渐消散于无形;或状如山峦,几朵大团大团的白云相互簇拥,挤在一起,就像巨石堆砌般,拼搭成一座座奇伟无比连绵不绝的挺拔山峰;或状如一叶扁舟,畅游蔚蓝天际;或状如瀚海大漠,绵延万里无边无沿;或状如棉絮,零星四散点缀苍穹……而我,就这样沉静地看着它们在我的眼前不断的变化,就像在看一出无声的戏剧,戏里戏外,除了流云,再无别人……
有时,我会在空旷寂寞的午后,独自走进家中宽大的阳台,在里面横放着的藤椅里慢慢躺下来。然后看着天边宽阔高耸的云层慢慢的,如裹挟着泥沙和墨汁的洪水般不断聚合起来。随即,浓厚沉重的乌云就像翻滚的黑色巨浪,滚滚而来一泻千里,将天地间一切光明和色彩尽数吞噬,不带一丝一毫的委婉和留恋,只留下我眼前空洞而又深不可测的黑。就在孤寂和慌乱传遍全身的一瞬间,几支耀眼的光芒划破黑暗,带来满世界刹那的明亮。而就在这刹那间,低垂得如滚滚黑烟般的流云就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随后阵阵轰鸣由远及近,一场豪雨说来就来……
还有的时候,在高速行驶的高铁上,我会将柔软的椅背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靠在上面看车窗外的流云。雨过天晴前的层层云雾会像大幕一样,时不时的从天空中间缓缓拉开,然后慢慢显现出它背后隐藏着的湛蓝的天空。金黄的光束就像西方世界中描绘的殿堂圣光一样,从撕裂开的云朵中间,带着圣洁的祈祷,洒下万丈光芒。每次见到这种景象,我都只好眯起眼睛,看天空下依旧挂着的朵朵白云,像极了一副蓝色背景下的油彩画作。然而还没等我仔细鉴赏这一传世佳品,帘幕又重新闭合,短暂而又清新的那一抹彩色再度被无尽单调的黑白所取代,大地再次丢失了光泽……
突然想起前一阵子,我前往钦州出差,第一次踏上这片红土地的我惊奇地发现那里的云并不是我平常见到的这些样子。在那里,大朵大朵的流云层层叠叠层次分明,不管是晴天亦或阴雨,它们总是低垂得触手可及,让我时常忍不住伸出手来,妄图采撷几朵。那里的流云似乎都特别地顽皮,快乐得像个自由自在的小朋友,喜欢与人们兜兜转转的使一些小性子,但却从来没有像北方的云一样真正发过脾气。
因为在这里不论何时,只要我仰头看天,总会看到白色、金色、灰色和黑色的云同时飘在天空,就像挚友一样在你追我赶。当灰色的云追上黑色的云,将它一把揽进怀里时,黑色的云就会哇哇大哭一场,将所有的不开心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倒是给它们身下的大地带来丝丝清凉和阵阵细雨。没一会儿,等它哭够了,我就看到它变成了白色,然后仿佛忘记了曾经所有的一切,又开始欢快地向远方飘去……
闲暇时,我曾与当地人闲聊,他们说在这里几乎看不到黑得一塌糊涂的暴雨天,最多也就是一大片乌云带来一阵强雨,然后马上就会雨过天晴。当酷热再度笼罩大地,只要稍微过上几分钟,大地上便看不到一丁点儿落雨的痕迹,仿佛这一大片乌云根本不曾来过,当真称得上是删除记忆的高手。
有时,一人独处,我总会想,如果我们也能像这钦州的流云该有多好。不避讳烦闷忧伤的发泄,不吝啬自由欢乐的释放,不忌惮、不拘束、不扭捏、不做作、不虚无。当然,也不高高在上,也不睥睨傲物,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大开大合。如果只做一个简单的、快乐的、平凡的人,我们的人生会不会轻松许多呢……
仰望天空看云,已经成为我的一个爱好和习惯。其实更多时候我看的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朵朵流云,而是变幻莫测深邃浩渺的星空。在看云的同时,享受空明和寂寞带来的宁静与悠然,感怀人间聚散亦如云舒云卷,理想与幻想,真实与虚妄,将来与过往,构成这片星空下最真实的世界。只是不知,在未来的某一时光里,我们是否也会如流云般随风飘散,渐散渐远,渐远,渐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