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三轮的父亲被身后的汽车飞速撞击,他的身体抛在空中,像被风卷起的羽毛那么轻,接着,路面上染红了一大朵杜鹃花。
他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一只脚打了牵引,仿佛他的心也被铁砣坠着,连忧伤都是沉重的。他闭着眼感,面庞苍老,头发花白,隐隐的疼痛从皱纹里渗透出来,再传达给唇角和指端。
时光静静的从指缝间泻落,手中竟握不住一粒尘沙。有时候,我宁愿把疼痛的情节想象的浪漫一些,把残酷的故事表达的委婉一点,仿佛这样下来,悲伤才可以有效缓解。
病床上这个苍老的人,真的就是我的父亲吗?就是被我猴在身上、逼着讲笑话、唱豫剧的父亲吗?就是那个用陈旧的自行车,教我学骑车的父亲吗?以前,他分明不是这样子的,质朴而开明的性格,强壮而健康的体魄,而眼前的他,瘦小可怜。
父亲曾经是村中的村长,所以他拥有一定的威望,那也是他履历中最高光的一段时光。我们村并不富裕,甚至是贫穷的,连工资都经常发不下来,每个月,母亲都要和邻居借钱,才能勉强度日。因此,父亲的生活并不富有。索性,清廉的他,生命并不贫穷。
时间围着病床打转,并不离去。父亲在迷糊中,疼痛得呻吟了几声。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童年的某个场景:三间土屋,一席土炕,外屋是陈旧的灶台,墙壁上是泛黄的挂历。院里的毛驴叫了几声,母亲赶紧给它添草舀水。父亲把麦秸垛堆的好高,我最忘不掉的还有那一缕袅袅的炊烟。
逆着河流追溯,我游到了更久远的一段时光。父亲外出加上引滦入津,懵懂的我只能把这两个片段拼凑一起。那时,几个月的时间真的好长,我每天都在想:父亲怎么还不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幼小的心灵承受痛苦的离别,以至于今天我仍能记起父亲带回的糖果和糕点,那是无比珍贵的一种美味。
时光从指缝一粒粒泻落,我试着攥拳,竟无从握紧。而空旷的病房中,护士们像白色的蝴蝶不停的飞舞着,长长的走廊尽头,落地窗承受着夕照的重量。
父亲受伤,母亲还卧病在床上,岁月一瞬间把寒冬送了过来,我在想,生命的春天是不是在我碰触不到的地方?
这时,父亲喃喃了几下,又或许什么都没说。我想,此刻他最需要的,不是虚假的安慰,而是真情背后传递的坚强……
